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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周]深海无人

SIDE D

 

删删改改几次,纠结了半天的周泽楷还是没能硬着心跟江波涛发火,他回复道:我知道。

短信很快又来了:睡不着?

周泽楷心下疑惑,他原本笃定江波涛睡了不会回……按理来说不该啊,离上一条短信都过俩小时了,他们作息都是十分规律的。但毕竟不是会主动把话问出口的性格,他只回了个单调的“嗯”。

江波涛:不会在复盘吧?

一旦开了头,交流就顺畅了,周泽楷立刻道:没。

下一条回复却间隔了让他心绪不宁的好几分钟,江波涛:那就好。明天有安排么?吃个饭吧,我们好久没见了。

周泽楷拿着手机完全呆掉。不是三个月都不联系他了么?不是拒绝他,然后……绝交了么?

难道……搞错了?秋风送着凉意从半开的落地窗里飘进来,他把头朝暖烘烘的被子里埋了埋,既不想见面搞得自己心烦但又止不住高兴的心情交织着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一番挣扎后,周泽楷把憋红了的脸露出来,一字一字地打:“哪里?”

江波涛:一时也想不到吃什么……不然来我家店里?还可以带你参观参观,累死累活忙了两个月终于开业了。厨师还是我选的,本帮菜做得不错。

周泽楷:好。

江波涛:我明天上午来接你,虹口区你不熟,不好找路。

周泽楷:嗯。

江波涛:数数字吧,别去想比赛的事,晚安。

怎么可能睡得着啊!周泽楷辗转反侧,到了凌晨才在满脑子冗杂的思绪中睡去,所以向来可靠的生物钟也难得停了天工,直到闹钟响起他才昏昏沉沉地苏醒。

 

喉咙痒痒的……似乎感冒变严重了……被自己镜子里乱得爆炸的发型吓了一跳,如果前晚睡得不安分翻来覆去的话,第二天一般就会有这种比较惊悚的效果。他其实喜欢江波涛那种清爽的长度,但造型需要,实在没办法。

洗完澡吹好头发,周泽楷看表都十点多了,周母给他留了早餐在餐桌上,可他没有胃口就静静坐着一口一口地喝豆浆,等待江波涛的电话。

这个事实莫名其妙地让他很安心。

 

电话晃点了一下,他套上风衣起身出门。马路边停着熟悉的黑色科迈罗,经典的款式,还是去年他陪着去买的。江波涛坐在车里,只穿了件浅灰的棉衬衫,一见他从小区门口出来便笑了,抬手招了招。

周泽楷避开了他的视线,低着头走过去,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车子随即平稳发动。

“放张碟吧。”江波涛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话语里没有半点生疏。

想象中的尴尬场面好像瞬间被化解,周泽楷松了口气伸手去拿CD盒,江波涛不像他小时候学过乐器,本身又爱听音乐,鉴赏力只够将将路人水准。车上的碟基本也就是他挑的他喜欢的。

猛地意识到从等电话开始的一连串动作发生得有多么自然而然,周泽楷心又乱了一拍,这本就是重复过太多次的情景。

手停在了第一张《Eulogy for Evolution》上,这是打完世邀赛他迷上了冰岛音乐那阵子,江波涛特意找来送他的。但他开自己车的时间还不如坐江波涛车的时间多,时常想听就拿过来一张,一来二去,江波涛索性全部代管了。

“你还真是喜欢啊,听最多的就这张吧?我都能哼了。”

周泽楷点头。眼前的江波涛的态度,平息了他全部的胡思乱想。

还是一样的,他们。

还是那种感觉。没有比江波涛相处起来更舒服的人。

若非如此,又怎会让他感到两人间微薄的可能?

他的眼神一暗,在心底紧急喊停。不能显露出来,他悲哀地发现,比起冷漠尴尬,自己恐怕更期盼的还是这一点点温暖。

 

“上次我爸坐车我有放这张,他还挺喜欢的,说好听。”

“是鼓手。”

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也就旁边这人能听懂了,“写这张的人?”

“嗯,重金属。”

江波涛拍了下方向盘,“是嘛!想不到还能写风格差这么多的曲子。

“嗯。”周泽楷勾了勾唇角。其实江波涛对音乐无感又没兴趣,能到如今关注的程度全是附庸了他。

对方又问道:“昨晚几点睡着的?”

他偏头思索了片刻,“……两……三点……吧……”

“那今晚要早点睡,好好补觉。吃完饭准备干嘛?回家还是回俱乐部?”

“俱乐部。”

“好。”

言下之意就是要送他了,周泽楷忍不住欢喜,话也变多了,“忙么?”

江波涛立马哀叹道:“开荒超级忙啊,前段时间都要死了,各种事跑前跑后,采购、装修,唉!毕竟对酒店业根本不熟,要学的太多了。开业了就轻松不少,虽然也挺累,MOD之类的。”又扭头开玩笑道:“发现干酒店别的没什么,就是人见得多,差不多一个月能遇到以前一年份的奇葩吧。”

周泽楷想他肯定会做得很好,江波涛和人打交道的技能比打荣耀还满点。江父六十了还自己出来单干开家店,是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为了儿子。

 “生意?”

“还不错,过得去吧,现在各方面没完全上正轨。想招到合适的员工太难了,人还不齐比较缺人手。”

 

交谈间不知不觉就到目的地了,酒店在背街,方向不好但位置不偏。车开进了楼外的露天停车场,周泽楷解了安全带正要起身突然顿住了坐回去不动。

江波涛收回开门的手,忙问道:“怎么了?”

周泽楷无辜地望着他,“没带口罩。”本来这属于他的必备品,但今天出门时心太乱,竟然就给忘了。

江波涛严肃的表情松懈下来,笑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没关系,跟我来。”对上枪王大大不明所以微微瞪大的眼睛,他肯定道:“好歹这也算是我的主场啊。”

他们下车,江波涛大大方方地领着他进了门。听他说酒店并没有挂星,江父许是有自己的考量,至少周泽楷走进去觉得风格很舒服,看上去档次也不低。

“走,我们搭员工电梯上去。”

原来是这样。一张嘴想接话,下车呛了凉风的喉咙却痒得他不住咳嗽。

江波涛脸色微变,拍了拍他的背,“感冒了?见了面我还以为……”

周泽楷连咳好几声才把那股劲压下去,没听清对方喃喃的自言自语,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没吃药吧?”

“……会好。”

“会好但是好得慢!”江波涛无奈道,他太了解自家队长了,生活上各式各样的小顽固。

 

两人在酒店里走马观花溜了一圈,没什么好看的,纯属新鲜。江波涛嫌弃自己安排得太无聊了,可能脑子一时抽了才有勇气站在客房里跟当今电竞圈首席介绍这个床垫怎么怎么的这个洗护用品怎么怎么的。

虽然对方听得一脸认真。

真是献宝啊……“呃,就是这样了。我办公室是跟人合用的就不带你去了。”他赶紧把人带到餐厅,“以后队里要聚会随时可以过来,准他们熬通宵,喝多了也方便,扔上去睡觉就不用管了。”

“嗯。”确实是个好去处,又能保证安全。

“想吃什么?”

周泽楷随手翻了两页菜单,他的心思本来就不在吃东西上,看了两眼就推给了江波涛。

“好吧,还是我来定……”江波涛驾轻就熟,对菜单和对人双重意义上的,“昨天店里进了批大闸蟹……你感冒了我们下次有机会吃吧,今天吃清淡点。十月份鲈鱼也肥,蒸条鲈鱼,栗子煲鸡,再炒个芥蓝,是不是太淡了?鲈鱼不清蒸,我叫他们和梅干菜一起蒸,我妈老爱这么做,不过在外面没怎么吃过。喝什么汤呢?”

“豆腐鱼头。”

“想喝这个?又是鱼咯?”

周泽楷回以肯定的眼神。

“行吧,还要加芋头对不对?我直接去厨房跟他们说。”

 

菜很快上来了,鲈鱼鲜美,渗着梅菜的丝丝甜味。周泽楷第一次吃,很合他的口味。两人安安静静地吃饭,没有说话。

江波涛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视,再把遥控器递给他——职业选手每日的安排非常紧凑,为了不让闷头吃饭的枪王大大每次都草草几分钟解决午餐,他们都会一起看看比赛视频什么的。按了几个台就是S市本地的体育频道,轮回食堂电视的固定频道。周泽楷没有别的熟悉的节目,就顺势看了。

午间速报。讲过几个大项赛事后就播到了昨晚轮回对虚空的片段。

江波涛心慌地瞥了身边的人一眼,对方怡然地挟了一筷子菜吃,完全没有要换台的迹象。

发布会上明明是孙翔一直在回答,导播却像洞察到了周泽楷的失常,频频将镜头切给一言不发的黑脸枪王。周泽楷的头发柔顺地垂落在两侧让江波涛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明白,对方不仅仅是不适应面对屏幕上的自己,他还在对自己不满。

江波涛想活络一下骤然凝滞的气氛,尽量轻松地开口:“孙翔老成了啊,当初那么不懂事,要不是我退役还……”话一脱口,他暗叫不好,后悔得想吃舌头,“……不知道……他有这一面……”蔫蔫地把话说完,心里紧张得直打鼓。

“苏解也很好。”周泽楷把对方的神情暗暗收进眼底,却仿佛没听到般不动神色,“他们,很好。

对方的不在意让江波涛大感意外,同时也放下了这段日子的各种担忧,如果因为自己的退役对轮回造成了恶劣影响,不自责是不可能的,“我相信你们,苏解前途不可限量,轮回只会更好。我是好运乘了战队的风。”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周泽楷没有反驳。

但他从未赞同他。

没什么乘不乘风的说法,江波涛本身便已是成了。

 

“……大闸蟹。”周泽楷吐出了三个字。

江波涛怔了怔,“……?想吃么?”

周泽楷直直地对上江波涛黝黑的眼睛,“下星期。”他自己无论是发色还是瞳色都偏浅,显出棕色,而江波涛则是纯粹的黑。

“那……”对方的眼神执拗,剔透的目光下好似翻涌着某些深沉的情绪,江波涛勉强挤出笑意,让自己如常,“好啊,下星期过来吃,把大家都叫上。”对方点头,举止间带上了心满意足的愉悦。

异样的风平浪静让江波涛恍然有种身处竞技场,被一枪穿云牢牢锁定的错觉,心头泛起浓浓的不安。

他心疼周泽楷,想温柔待他,有的话本不愿说出来,但是……

 

“我一直觉得我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而不是别的什么。”说到一半,他自己先哑了声音难过起来。

 

“好。”周泽楷坦坦荡荡地笑着点头。

三个月里他还有无数更恶意更惨烈的猜想,只是这样嘛。所以……还好,还好。

 

他已经拿定了主意。

事情如此简单。

见到他,惶惶的心就能缓解,见不到,他就会死。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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